（接上文）

四、知音难觅

就在沈寿忧伤绝望之时，张謇来到了她身边。

张謇

1914，张謇邀请沈寿到南通女工传习所担任所长，当时四川也有邀请，但沈寿辞四川而就南通。

也正是从这时开始，沈寿、余觉、张謇三人，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感情纠葛之中。

那一年，沈寿已不年轻，但仍秀色超群，她皮肤白皙，身材婀娜，举止娴雅，性情温良，她的书卷气质和精湛的刺绣技艺，让阅历丰富的张謇深深折服，一种别样情愫由心中升起。

沈寿像

而沈寿在南通得到张謇的大力支持，感受到他对于传统技艺的尊重和敬仰，她说：“啬公知我，以绣托我，知己之感；吾心尽我力以为报”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。

同时，来自张謇的关心，也让她感受到了多年不曾有的男性之爱，这让她既感动又惶恐。

张謇的濠阳小筑建成后，他自己住一半，另一半由沈寿居住，中间留有一扇小门。

1915年，旧金山举办世博会，张謇感到这是让世界了解南通农工商产品的绝佳机会，决定将女工传习所的刺绣作为参展项目之一。沈寿抱病赶绣《耶稣像》。最终，《耶稣像》以采用百种以上的线色及创新的仿真绣法，摘得金奖桂冠。

沈寿作品

沈寿的侄女、著名政治活动家邹韬奋的妻子沈粹缜曾说：“如果当年没有南通张謇努力支持，沈寿就没有那么大的成就。”

五、流水无情

沈寿的才艺和成就已至顶峰，但是夫妻感情却到了凛冬。沈寿在南通教学，余觉在上海绣织公司任职，夫妻二人没有时间相互陪伴，就在沈寿赴旧金山期间，余觉接连娶了两房姨太太。

沈寿受此打击，身体更加虚弱。幸亏，张謇给了沈寿强有力的支持与爱护。为了排遣沈寿的忧愁，张謇教她诗词歌赋。接触日久，他们之间已高山流水，心心相通。

沈寿作品

张謇经常写诗词赠予沈寿，其中一些诗词明显表露出爱慕之情，比如：“绣段报之青玉案；明珠系在红罗襦。”

秀段就是“绣缎”，称赞沈寿绣工很好。问题出在下一句，这句话脱胎于唐代著名诗人张籍的《节妇吟》：“君知妾有夫，赠妾以明珠；感君缠绵意。系在红罗襦。……还君明珠双泪垂，恨不相逢未嫁时。”

该诗表达的是男女相爱恨晚，只能互相辜负的遗憾，虽然女子拒绝了男子，但分明还是很有情意。

张謇是状元，不可能随便乱用这个典故，很多人断定张謇和沈寿发生了感情。

张謇还有一首送给沈寿的诗，其中写到：“杨枝丝短柳丝长，旋合旋开亦可伤；要合一池烟水气，长长短短护鸳鸯。”

鸳鸯象征着爱情，张謇要“护鸳鸯”，这是要和沈寿做一对“鸳鸯”啊！

面对张謇的这份热烈情感，沈寿并不敢接受。她感念张謇的知遇之恩，感动于张謇对她的照顾，却依然恪守着礼制。

沈寿在内心对余觉倍感失望与痛惜，也渴望一份真挚的感情。只是，沈寿始终是温婉的，她将心中的这份感念，织成了绣品赠与张謇。她剪下自己的秀发，用病弱的身子，一针一线地绣出张謇的手迹“谦亭”。这幅饱含着沈寿深切感情的作品，也使得张謇倍加感动。

沈寿

两人感情不断加深，沈寿的病情却越来越重。张謇为了不使沈寿的技艺失传，他决定帮沈寿写出一部著作。

此时沈寿已经有气无力，张謇就让沈寿躺在床上口述，由他执笔，“一物、一事、一针、一法，审思详语，为类别而记之”，二人呕心沥血三个月，终于写成《雪宦绣谱》专著，既包含了沈寿30多年的技艺经验和创作心得，也是二人情感的见证之作。这是我国第一部系统介绍刺绣理论和技法的传世之作。

1921年的夏天，沈寿生命之光日渐暗淡。在生命的最后时光，张謇一直相陪身边。八年相处，终于到了分别那一刻，令人倍感悲伤。

6月8日，47岁的沈寿离开了人世，陪在她身边的依然是张謇。72岁的张謇，置名声、地位、还有世俗眼光于度外，抓着沈寿的手，泪水横流。

临终前，沈寿交代死后不入余家，葬于南通。亲爱的读者，在那样一个年代，这样一个决定，意味着什么呢？这既有她对余觉的失望，更体现了她对于张謇的归属感。

沈寿墓

六、鹊巢鸠占

沈寿死后，余觉写了《余觉沈寿夫妇痛史》，对张謇口诛笔伐，他把张謇给沈寿的书函和诗词，影印出来，指责张謇“鹊巢鸠占”。

沈寿病重期间，余觉不闻不问，还找沈寿索要得奖金表。余觉曾两次欲在国外出售沈寿的绣品，张謇去电告知，只准展览。张謇为国人留下了珍贵的艺术财富。

余觉和沈寿曾经那么相爱，但是爱情持久，也需要保鲜，很可惜，余觉的一些做法，深深地伤了沈寿的心。

余觉

张謇对沈寿的感情，也许并不为世俗所容，爱，也许本身没有对错，只是在不对的时间，遇上了对的人。

五年后，张謇去世。

两人墓穴相距不远。

生前相知，死后为邻。

余觉指责张謇鹊巢鸠占，亲爱的读者，我倒觉得余觉才是鸠哦！

我很希望二人来生再见！

沈寿作品